□ 李咏成

离开大陆，是千万年一次

漫长的转身。岛屿是大陆遗落的骨血

在宽厚的臂弯里，长成少年

独自赶海。五指张开成一座山又握紧

怒涛。渔网绷紧琼崖的峭壁

在汪洋深处打捞，雷州的抽泣

海峡嚅动嘴唇，欲言又止

熬煮多少盐分，日子才会如此咸涩

椰叶像未拆的信笺，反复扬起，又攥紧

一叶帆能留下什么？

——铜鼓叩响渔村的咳嗽，108次捶击

把108条风浪赶进，渔歌深处

星光暗淡，而海峡从未真正阻隔什么

潮汐日夜抚摸那道裂痕

——每一道凝望，都是逶迤的岸线

牵海

在内陆

看惯了风绕屋檐，雾缠田埂

从没想过世界的动静能大到

撞碎耳膜——

在棕榈林背后，沙滩用舌尖舔舐

海水的咸——

大海气沉丹田

发出会开花的轰鸣

在文昌，涛声洗净闽南方言

我能听懂大海的弦外之音

我深信它来自妈祖庙檐角的风铃

来自每一粒沙苏醒的哈欠

走在松软沙滩，我控制不住摇晃

一起摇晃的——还有鸽群

它们本应洁白如鸥，而灰

更像它们无法说出的隐忧

潮汐退去——我们远眺的眼神

眯成一根银线，老人的钓竿

轻牵大海的衣袖，如我牵着你

让内心的慌张和不安

在两个掌心生根。十指紧扣

如渔网的结节，系住大海

——最后的潮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