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21日

徽州三叠

□ 李映华

一叠:文脉如织

徽州的风,总裹着墨香与岁月的厚重。这方被黄山与新安江滋养的土地,是一座活着的“徽文化”博物馆——从程朱理学的哲思,到新安画派的笔墨,从徽派建筑的榫卯,到徽州三雕的匠心,每一处细节都藏着中国人对“雅”与“礼”的极致追求。

休宁这片“状元故里”,自宋至清走出了19位状元。唐皋寒窗十载,以“愈读愈有味”的韧劲摘得状元;金德瑛凭才学折服乾隆,成为士大夫的典范;清代朴学大师戴震以“由训诂以明义理”的治学精神,在学术领域开辟新境。而黄思永这位清光绪六年的状元,在仕途正盛时毅然弃官从商,成为徽商“贾而好儒”的最佳注脚。

徽商,这群被称作“新安大贾”的商人,早已超越了商人的定义,成为中国经济文化史上的独特存在。“无徽不成镇”是对他们商业能力的最高认可。但徽商最本质的特征,却是“贾儒结合”——他们赚钱后从不忘本,将财富化作滋养文化的清泉:捐资兴学、刻书藏书、修方志邀讲学,让徽州成为文化交流的重镇。正是这样的坚守,让徽州走出了无数人才,也让徽文化得以生生不息。

二叠:古村如画

若说徽文化是一卷长轴,那徽州的古村落便是轴上最动人的画。呈坎、宏村、西递、南屏……这些散落在群山间的村落,不是静止的古迹,而是活着的诗篇。

这些村落的美,从不是随意地堆砌,而是巧夺天工的设计。宏村如一头静卧在青山绿水间的水牛,月沼是“牛胃”,南湖是“牛肚”,穿村而过的水圳是“牛肠”。白墙黑瓦倒映碧波,宛如流动的《富春山居图》。清晨时分,薄雾缭绕,木槌声与鸟鸣交织,时光仿佛在这里慢了下来——这是宏村独有的“水韵”,也是徽州人“天人合一”理念的最好体现。

徐霞客曾在游记中盛赞呈坎“一村双溪,环绕如带,风景绝佳”。这座被誉为“江南第一八卦村”的古村落,以《易经》八卦为蓝本建造,全村按“乾、坤、坎、离”四卦布局,街巷如迷宫,却暗藏玄机。村中最负盛名的宝纶阁,被誉为“江南第一祠”,其飞檐翘角如大鹏展翅,木雕、石雕、砖雕遍布梁柱门窗,刀法细腻得仿佛能让木头“说话”。它不仅是建筑杰作,更是徽州人“忠孝两全”价值观的载体。

南屏村则多了几分鲜活与艺术感。这座“中国影视村”,以其原生态吸引着影视创作者。张艺谋拍《菊豆》时,被南屏的古朴氛围吸引,李安在《卧虎藏龙》中取景马头墙。导演冯小刚曾说:“南屏不是一座‘死’的村落,它有生活的温度,这种温度能让电影更有灵魂。”

三叠:烟火如诗

徽州的美,更在人间烟火里——那棵矗立在歙县深渡镇漳潭村的古樟树,便是最好的见证。这棵树已有1022年树龄,树干粗壮得需七八人合抱,枝叶如伞,覆盖了两亩多地。相传汉代名臣张良辅佐刘邦建立汉朝后,辞官归隐,途经歙县,见此地山清水秀,便种下了这棵樟树。千百年过去,古树依旧枝繁叶茂,像一位沉默的老者,守护着徽州的岁月静好。

夜宿木梨硔的徽居民宿,是种奇妙的体验。民宿由百年老宅改造而成,保留了徽派建筑的原貌:木窗上雕着花纹,床上铺着蓝印花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头香气。深夜时分,推开窗,山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抬头是满天繁星,低头是山下村落的点点灯火,仿佛置身于银河之间。这样的景色,足以让人忘记世间所有烦恼。

徽州的烟火气,最终还是要落到“吃”上。臭鳜鱼,这道徽州名菜,是徽州人智慧的结晶。相传过去徽商外出经商,路途遥远,便将鳜鱼用盐腌制,再用木桶装好带走,经过数天的运输,鱼身发酵产生独特的香气,却愈发鲜嫩。如今,臭鳜鱼已成为徽州的“名片”,肉质紧实,味道醇厚,配上毛豆腐、笋干烧肉,再喝上一口新安江酿的米酒,满口都是徽州的滋味。

徽州三叠,叠叠是传奇。它告诉我们:真正的文化,是融入生活的血脉,是无论走多远都能让人想起“故乡”二字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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