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立文
大武汉的汉阳西郊有一座山,名为临嶂山。西晋永嘉六年,刺史陶侃屯兵于临嶂山,以扼守荆襄水道要津。南宋咸淳七年,德安府迁治于此,建城聚业。城池选址于临嶂山,后渐成规模,名为临嶂城。岁月奔流,世事变迁。临嶂古城存续下来的,只有一些可供考稽的遗址和一条城区马路的名字了。然而,临嶂古城始终是老汉阳人魂牵梦萦的追寻和心间的依托。因为,它是汉阳古镇的根。
汉江流经武汉西郊临嶂古城遗址时,兀然朝北偏折了一下。而后江面显得宽绰,水势变得平缓,一江清流不疾不徐地驶往龙王庙,最后汇入滚滚东去的长江水。
这条源发于秦岭南麓的江流,行至蜀地汉中之后便称谓汉水了。到了江汉平原腹地,流过襄阳古城,又有了襄水的称呼。千里东来,一路接纳万水千山的细流,蒸腾的水汽滋养平旷的沃野,留下了别样的壮美。不过,汉水河的美,呈现出来的却是净与静。溯江而望,分明是一条飘摇灵动的白绸子,明净而恬静。这种美艳,不是伫立水岸屏息听风的人,是不能获取真切感受的。因为,离河口近了;因为,就要融入万里长江了。流淌的白绸子愈加轻盈也愈加舒缓。凭借静态美的姿容,惹得一天的云霞抛撒下一地的羡色。
然,夏日的汉水河,终究是积蓄了一路奔涌的情绪。水量涨了,有了脾性。因为流淌得急促,生发出数不清的漩涡。将浮草、黄叶一股脑地卷入深处,拖拽着直到河底而后翻滚上来。以迫切的模态奔往江河的接口处。
但,临嶂古城境域的汉水河,水面总是明净的、平静的。
河风吹面有润凉的感觉时,一定是傍晚临近了。水岸之上来往的人影增多了,水岸线里,全是浮动的人头。七彩杂然的泳装及漂浮球,如同银河边上堆集的星粒,在夏夜天空里闪烁着白光。望上去,全是数不清的亮点。这是夏日里临嶂河段中一道绮丽的风景。街镇里几乎是万民空巷,俊男美女乃至老叟孩童都浸泡在了汉水河中,尽情地享受着天浴。明净而沉静的汉水河,洗涤的除了身躯,更多的还有心灵。与汉水河相伴而消暑度夏,在极快的节奏中进入高潮。直到秋风起,直到寒露生,水岸之上的草地才归于平静。
在太阳将要坠落之时,夕阳的晖光交织着橘红,悬停在了汉水河的尽头,微动着、摇晃着,散发出片片霞光。河面之上,没有了躁动,没有了猩热,更多的是温凉,是润洁。天边是橘红色的,水波是橘红色的,甚或是吹向水岸的晚风,也是橘红色的。汉水河的傍晚,就在橘红色的彩光里,慢慢地、缓缓地走进夜色的暗影里。
深秋的水岸,草坡上开始有了层层薄霜。弦月悄然升起来,挂上了水岸杨柳的枝梢。水雾之中,有了一个奇幻景象:月牙悬挂在河面之上,四野一片寂静。几只水鸟,从月牙的亮色里飞出来,掠过水面之时,将一河光影搅成断线的珠子。汉水河与古镇一起进入梦乡中,在素雅的月辉里,宁静到了极致,祥和到了极致。(本文为征文二等奖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