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永

1．水文

回漩以及冲刷，我在纸上

临摹波涛，乌云有乌云的洁白

闪电有闪电的迟疑，更高的水位

游离于一触即发的闸口

每画一笔，都是一个设防点

都要收集四面八方的暴雨

为千里江山献上洪流

2．流域

我将与你讨论音韵：仄脚是

十堰、神农架、孝感、武汉，平脚是

襄阳、荆门、天门、仙桃、潜江

我听见，你念出的每个地名

不是在夕阳里反复擦洗

而是咬定晨曦初现的唇齿

为一整片天空校正高潮

3．江滩

一到这里，步伐就变轻变缓

前浪拍打着泥土，后浪拍打着光

偶然的毛毛虫，爬过必然的滩涂

未知的春天，潜入已知的脚印

你发现蝴蝶了

我也发现重复的蝴蝶了

恰如满地蒹葭，摆出江南的POSE

4．驳岸

鲩鱼想穿上云朵的衣裳

香樟树想做旧霓虹的美颜

你想知道，河流与岁月

谁更漫长，这是一条谜语

比汉中盆地矜持，比龙王庙神秘

石头褪下水线，体温略带体香

你要摸一摸，才有答案

5．航运

先天的水土，是虚构的血肉

后天的路和桥，是实打实的骨头

两岸都有文明史，两岸都

小心呵护，江河日上

给不安分的风张起满帆

飞跨越来越丰沛的流体力学

拐弯或者加速

6．交汇

当无人机拉升俯视的镜头

白色的鸟隐入白色的稻田

绿色的树插进黑色的石头

干流和支流交汇成蓝色的曲线

我和你勾勒出黄色的阴影

从预设的网格里找到拼图

一个冒失的吻竟波澜不惊

7．回声

汉水有回声，长江也有回声

而大海没有，这并非最好的借口

——我的心像大海一样

但你将越来越远，我需要

认真的录音笔，把浪花装入耳朵

我需要一座海洋被一条河流撞疼

向上游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