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日报全媒记者 柯利华 通讯员 张鲁 吴慕枫 郑鉴峰
阅读提要
病理医生被看作是“医生的医生”，他们所做的诊断，是临床医生治疗的“金标准”。
临床上，病理诊断“快”和“准”，才能及时明确病变性质，协助医生选择治疗方案，提高患者治愈率和生存率。
基层由于病理医生匮乏、资源分配不均，患者及家属等待病理诊断结果耗时长，有时甚至不得不借出病理切片到大医院重复排队就医诊断。
如何破解这个难题？
今年以来，我省高位推进数智化病理服务体系建设，运用数字化、智能化技术，补齐病理服务短板。黄梅、武穴、英山、罗田、红安5家县级人民医院，纳入省数智化病理服务体系建设扩面试点。
如今，试点启动近5个月，成效如何？9月中旬，湖北日报全媒记者实地探访。
专家远程线上阅片，会诊费降了
“有了数智化病理诊断中心，大病不出县，省心又省钱。”9月21日，出院在家休养的王女士由衷感慨。
20天前，在黄梅县人民医院就诊时，她被查出子宫内膜癌，医生建议手术根治。“去武汉做手术，还是在县里做？”王女士一家非常纠结。
王女士说，手术前，要刮取少许子宫内膜组织，做病理诊断，她对基层医院的诊疗水平心存疑虑；去武汉做手术，专家水平高，但挂号难，吃住开销大，几年前去武汉就诊的经历，让她心存余悸。
“黄梅已建成数智化病理诊断中心，并接入省病理远程诊疗平台，不出县就能请武汉专家线上阅片，帮助医生更快更准地实施手术。”听从建议，王女士在黄梅县人民医院做手术。
9月2日16时46分，王女士的数字化切片上传省级平台，申请专家诊断；9月4日7时30分，省妇幼保健院专家胡俊波发出会诊报告：子宫内膜癌，和黄梅县人民医院的诊断结果一样。
王女士说，手术全过程用时15个小时，网络会诊费仅184.3元，免去了家人带着切片到武汉找专家的辛苦和吃住行负担。
手术后，黄梅县数智化病理诊断中心对王女士切除的组织再次进行病理诊断，与术前诊断一致。
黄梅县数智化病理诊断中心主任王毓芳说，病理数智化以前，像王女士这样的情况，要请省城专家会诊，患者必须从医院借出实物玻片，并送至省城医院专家手中，加上挂号、检查等耗费的时间，会诊一次，少则两三天，多则七八天，交通、食宿花费在千元以上。
“数智化病理诊断，为破解看病难看病贵看病繁做了一件大实事。”黄冈市卫健委四级调研员叶琦算了一笔账：以往，平均每个县每年约有500名患者需自行外借切片到上级医院会诊，按外出武汉各大医院会诊需时2天测算，人均花费至少1000元以上（含专家会诊费300元，住宿费300元，伙食费200元，交通费200元）；现在，远程共享医学、专家、技术设备等资源，患者只需承担网络会诊费，三级、二级、一级医院分别仅为204.8元、184.3元、163.8元。
病理切片数字化，诊断更准了
9月20日，走进黄梅县数智化病理诊断中心，电脑屏幕上不时闪现出不同病理切片的电子图片，在AI医生的辅助下，病理科医生刘玫只需2分钟，就能初步筛查出可能存在病变的部位。
“影像中的红色区域由人工智能辅助系统诊断标注，代表着标本有异常，存在癌变细胞等可能。”刘玫说，阅片在病理诊断中最为关键且复杂，每个病理切片上大约有5000至26000个细胞，以前用显微镜进行人工诊断，每张片子至少需要5至7分钟；病理切片数字化后，AI助手赋能，不仅单张病理切片诊断时间缩短至原来的20%左右，还能降低误诊和漏诊的风险。
今年，黄梅县投入895万元，为县级病理诊断中心和4家分中心配齐配备数字化病理切片扫描仪、荧光原位杂交分析系统等13台套高新设备，实现病理切片全样本扫描、标准化储存；还引入AI人工智能辅助诊断系统，进行第一道病理筛查。
取材、固定、脱水，切片、染片、封片……在武穴市数智化病理诊断中心，主任王怀明正在紧张地制作着病理切片。
“以前纯手工制作，切片厚薄不一、染色质量不均，难免会影响诊断结果。现在借助智能设备，切片厚度可设定，质量更稳定。”他说，制作完成的切片经过扫描后，上传至病理信息管理系统，数据全省共享。
在硬件上，黄冈5家试点医院共投资4136万元，用于升级改造基础设施，新增自动化设备134台、AI辅助诊断系统13套，与医院信息系统、省信息平台对接，实现病理诊断全流程、数智化、可追溯。
英山县数智化病理诊断中心主任吕鸣说，一直以来，病理诊断从登记、取材到最终出具病理报告，全部由人工完成。如今，每个切片、每个流程，都标记有电子编码，确保可追溯，患者关注医院公众号，还可以预约检查、移动支付、在线查询病理报告等。
罗田县数智化病理诊断中心主任史慧说，通过软硬件建设，县域病理诊断中心均已补齐免疫组化、术中冰冻切片及诊断、分子病理等23项检测业务，特别是高能量数字切片扫描仪的加持，新进员工每日和带教前辈一起在电脑上“看图说话”，让传帮带变得更容易。
盘活病理医生资源，短板补齐了
人才队伍是数智化病理服务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基础。
按照试点要求，每100张床位至少应配备1名病理医生，黄冈5家试点医院均面临病理医师短缺的难题。
人从哪里来？
在黄梅县数智化病理诊断中心，不只有黄梅县人民医院的医技人员，还经常出现县妇幼保健院病理科主任黄伟的忙碌身影。“根据中心统一排班，我定期过来诊断。”她说。
面对病理人才偏少的现状，黄梅推行县域病理大学科制，统筹全县病理医师、技师人力资源，打通使用。“过去大家各自为战，有的医院，有病理医生缺医疗设备；有的医院，有医疗设备缺病理医生。”黄梅县人民医院副院长陈斌说，资源整合后，既有效克服各家医院投入不足的弊端，还带来人才集聚效应，让县域病理医生队伍快速成长。
补上病理人才这块短板，大家各有各的招。
武穴市数智化病理诊断中心，引入多位多点执业病理医生，人数从3人增加到9人；英山县人民医院从临床科室调用4名医师，来到数智化病理诊断中心“一岗双用”，每周跟班服务一天。
在人员上，黄冈5家试点医院病理诊断中心有医师45人，按4487张床位数测算，人数达到要求。
既应急也谋远。以黄梅县为例，病理诊断能力提升，病人回流，今年标本量预计在3万例左右，至少需要配备病理医师10人，尚有缺口3人。对此，《黄冈市关于支持数智化病理服务体系建设的若干措施》明确，病理专业作为医疗急需紧缺专业，引进博士研究生或具有正高级职称人员，可实行“一事一议”，黄梅县今年计划新引进硕士2名、技师5名。
从业待遇偏低，是病理人才偏少的主要原因之一。“相比医院检验科医师，我们年度绩效工资少1万元。”在黄梅县人民医院病理科工作12年的刘洋说，启动试点后，医院出台政策，给病理专业人员每月发放450元岗位补贴，每个月增加绩效600元。
“引得进，用得好，还要留得住。”武穴市第一人民医院副院长陈君茂说，该院优化病理学科绩效薪酬分配制度，人均增加绩效10%，确保病理医师、技师绩效工资水平不低于本单位临床医师、医技人员的平均水平。
连起病理诊断“一张网”，看病简单了
“多亏了数智化病理服务，我的病能够早发现、早治疗！”孔垅镇周先生是黄梅县数智化病理服务体系“一张网”的受益者。
6月底，他在黄梅县第二人民医院（孔垅镇卫生院）做常规胃镜检查，标本当天送到县级病理诊断中心。两天后，报告显示他患上早期胃癌。在医生建议下，周先生在黄梅县人民医院成功手术，目前身体恢复良好。
“筛查并发现早癌，这样的技术以前在乡镇基层卫生院几乎不存在。”黄梅县第二人民医院院长瞿成伍说，对于乡镇卫生院而言，设立病理科的成本比较高，既需要百万元购进设备，也难以招引病理医师。
纳入全省试点后，黄梅县构建全域“1+4+N”的数智化病理服务体系：“1”，是以黄梅县人民医院为县级病理诊断中心，对上连接省市病理远程服务平台，对内承担全县的疑难病例会诊、县域内医疗机构病理送检等工作；“4”，即建设县中医医院、妇幼保健院、二医院、三医院等4家县级分中心，链接县级中心平台，提升病理诊断服务能力；“N”，就是没有设置病理科的乡镇医疗机构，病理标本送检到县。
“乡镇采样、中心诊断、结果直达，为我们开展医疗服务增添了底气。”黄梅县分路镇卫生院院长徐刚说，该院肛肠专科在当地小有名气，病理诊断“一张网”赋能后，更多的患者留在家门口看病。
每天，武穴市数智化病理诊断中心都会派出专人，乘坐一辆专车，沿着专门线路，奔赴12家乡镇卫生院，上门转运病理标本。“标本送到市级病理诊断中心，他们按规范化流程制片、扫描、诊断，然后发放电子报告，患者不出乡镇便可享受到权威诊疗服务。”武穴市四望镇卫生院院长黄文明说。
如果遇到疑难病例，县级病理诊断中心拿不准，怎么办？
红安县数智化病理诊断中心主任余伟说，该县每月病理诊断约700例，其中有2%左右涉及淋巴瘤、软组织肉瘤、内分泌肿瘤等少见特殊疑难病例，他们将数字切片上传至省级平台，由患者、医生远程自选或大数据推送省市专家库专家诊断，相当于把专家请到了基层医院。
得益于数智化病理服务体系建设，黄冈县域医疗能力得到增强，本地患者逐步减少外流。如，武穴市数智化病理服务试运行以来，病理标本外送率从2023年的11.4%降低到1.23%，市域就诊率从2023年的91.8%提升到94.8%。
黄冈市卫健委主任李刚说，在试点县市探索基础上，黄冈正在规划以市（州）级中心医院为龙头的“1（市级区域病理诊断中心）＋9（县级区域病理诊断中心）+N（其他医疗机构）”的全域数智化病理服务体系，对上连通省病理服务平台，对下提供优质医疗服务，打造全市病理诊断“一张网”，持续改善群众就医体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