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日报全媒记者 刘洁 杨然 通讯员 武龚萱
逼仄的空间里,歹徒不顾母亲的劝阻,持刀乱砍。
为保护现场群众和战友,民警邱建军冲上去与之搏斗,身中15刀。
不敢想象,这15刀如果挥向无辜群众,将会造成怎样的伤害!
6月1日凌晨,发生在武汉市江汉区的这起警情,让汉兴派出所副所长邱建军永远倒下了。
“老邱啊,你说好要送女儿高考的!”闻讯赶到医院,邱建军的妻子陆英一度晕厥。
“要是伤口偏一寸就好了,哪怕一厘米!”同事王强眼含热泪,蹲在医院角落里抽泣。
英雄走后,群众送来一束又一束鲜花,摆满汉兴派出所的走廊;怀念邱建军的诗歌、绘画,雪片般寄往派出所……
英雄走后,武汉市委、市政府追授他为“优秀共产党员”“先进工作者”,湖北省委政法委、湖北省公安厅发出通知,号召向邱建军同志学习。
当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这个夏天戛然而止,人们无法忘记,这片热土曾经有过他的足迹,这一方安宁曾经有过他的守护。
作为警察,遇到危险往前冲是一种本能
“我时常恍惚,听见他在楼道里说话,总觉得推门进去,他还在里面。”刑侦民警李原至今不愿相信,邱建军已经走了。
李原说,邱所长身高1米73,体重不到120斤。外表清瘦的他,做起事来雷厉风行。
去年夏天,邱建军带着李原和两名民警赶到外地一个湖区,搜捕持刀伤人的犯罪嫌疑人。湖区酷热,蚊虫肆虐,地面搜寻,不见嫌疑人踪影,邱建军决定水中搜捕。
好不容易借来两套连体防水服,邱建军顺手递给两名年轻民警,自己却脱下长裤跳到水里。李原喊邱建军上岸,邱建军摆手:“我必须下去,万一有什么情况,我怕年轻同志搞不了。”两天时间,他们搜了20多个湖塘,满身臭味,终于抓获犯罪嫌疑人。
有人问邱建军,快50岁了,何必这么拼?邱建军说:“我们的一举一动关系着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不拼,对不起这身警服。”
人间烟火、寻常巷陌,总有人在默默坚守,无私奉献。
有一次,在广西抓捕犯罪团伙,上一秒还在对战友说要保护好自己,下一秒看见嫌疑人现身,邱建军就猛扑上去。嫌疑人抓到了,邱建军也负了伤。
躺在医院里,看着来探望自己的同事,邱建军说很“丢人”,“才抓了这么几个人就受伤,怪不好意思的。”
还有一次,邱建军和同事肖汉辉抓捕毒贩。邱建军一个箭步冲上去,毒贩拼命挣扎,抽出匕首刺向邱建军。邱建军顾不上大腿鲜血喷涌,强忍疼痛,制服毒贩后,才强撑着去了医院。
警校同学李红兵听到消息后,赶去医院看望。躺在急救病房,邱建军面色苍白,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别太玩命了。”话一出口,李红兵又觉得有点多余。“作为警察,冲上去,把坏人抓住,是骨子里的本能反应,根本不会考虑是不是危险,会不会受伤。”李红兵说。
出事的前一天早上,邱建军曾给李红兵打电话,说女儿高考结束后,几家人一起出去旅游。“他说,想去有山有水的地方,安静、放松……”望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李红兵泣不成声,“现在,他永远安息了。”
只要心中时刻记挂群众,一定能办好事情
“英雄不是天生的,是从平凡的事情一点一滴做起来的。”在李原的印象里,邱建军有一颗赤诚的心。
有一次,群众报警称被骗了。民警调查发现,这是一起一房两卖的经济纠纷,无法立案。报警人不理解,大声吼叫起来。民警也急了,说这事不归派出所管。
剑拔弩张之际,邱建军正好路过,将报警人请到办公室,详细解释相关法律以及如何依法解决问题,对方听后满意地离开。
随后,邱建军把接警民警叫来谈心:“穿上警服,代表的就是人民警察,怎么能向上门求助的群众发脾气呢?群众找到我们,肯定是遇到难处了。无论该不该我们管,都应该想办法帮助他们。”
一名未成年女孩瞒着家人,从外地来武汉,在江汉区汉兴街附近下车后失联。家长报警后,任务分给了汉兴派出所。进一步调查发现,女孩去了别的城区。案子本来可以移交给其他派出所,邱建军却坚持自己去找人,“都是当父母的,孩子不见了肯定着急,能快点找到就快点。”当天,女孩被安全找到。
平凡处,显初心。从警30年,邱建军帮助过的人不计其数。他一直坚信,基层工作繁杂琐碎,但只要心中时刻记挂群众,一定能办好事情。
在洪山区公安分局法制大队大队长黄崑眼里,邱建军是一个对服务群众有“执念”的人。
去年底,邱建军找到他,说有“亲戚”被人骗了。洪山警方办的一起案子,跟他“亲戚”的案子有关联,请洪山警方跨区并案,把骗子抓住。经过比对,两个案子果然有相似之处。洪山警方经过侦查,在深圳将骗子抓获。在发还被骗款时,黄崑才知道,受害人并不是邱建军的亲戚,只是一名上门报警的普通群众。面对黄崑的不解,邱建军笑道:“老百姓都是我们的亲戚啊。”
在新龙合苑社区担任社区民警时,有办事群众给邱建军送礼,他连人带礼送到门外。社区居民陈海静目睹了这一幕,逢人便说邱建军为人清廉、办事公道。
“邱建军做事认真,较真,眼里揉不得沙子。”江汉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朱超说,“老邱常讲,群众来了,就是希望在这里看到公平正义,我们要把事情办好,让群众感受到公平正义就在身边。”
“老邱未竟的事业,我们要接续完成”
“他是有英雄情结的。”时隔30多年,黄崑依然记得,1990年的金秋,几位少年怀着激动的心情,提着行李来到武汉市人民警察学校。邱建军与黄崑,以及其余8人被分到了一间寝室。
选床铺时,邱建军主动选了寝室里最“遭罪”的靠门的下铺。冬天,走廊的冷风会从门缝里灌进来。在警校里,每次高强度训练结束,大家都累得走不动,邱建军一定会提着水壶去楼下接热水给大家泡脚。
闲暇时,邱建军和寝室同学都喜欢看警匪片,想着自己有一天成为电影中的主角——破窗进楼,空手夺刀,解救人质。在刑侦课上,看到真实的案件影像,他们才明白,直面歹徒,有多么危险。
黄崑回忆,学校显眼处竖立着三尊英雄雕像,他们分别是公安一级英模张永文、汪宜友、张家强。
1983年8月26日的夜晚,一名男子因向岳母要钱还赌债不成,携带手榴弹准备行凶杀人。张永文、汪宜友和张家强奋力追捕,男子拉响手榴弹负隅顽抗。为保护群众,他们扑上去将男子和手榴弹压在身下。男子当场毙命,民警张永文、汪宜友壮烈牺牲,张家强左臂被炸断,周围群众无一伤亡。
幸存的张家强,成了警校老师。“张老师告诉我们,一名合格的人民警察要忠于党、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忠于法律,保障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不怕牺牲。”张家强的教导,在黄崑、邱建军以及同学们心中种下了用生命守护群众的种子。
参警30年,邱建军参与破获各类刑事案件1800余起,其中命案、抢劫等大案要案200余起,抓获各类犯罪嫌疑人2300余名;无一起执法过错、无一次违法违纪、无一件信访投诉。
得知邱建军牺牲的消息,61岁的张家强痛心惋惜:“人间少了一位好父亲,警校出了一个真英雄!”
警校的同学们悲伤不已,那个最爱唱《真心英雄》的大哥,活成了自己人生电影中的英雄。
“刑警,站立之处皆光明,托举之处皆正义。”“刑警,是警察当中的尖刀利刃。”黄崑说,“守护光明和正义,这是我们毕生追求,老邱未竟的事业,我们要接续完成。”
邱建军家的沙发上,摆放着一个警察小熊玩偶,这是他送给女儿的礼物。
7月9日,邱建军警号封存仪式上,邱建军的女儿邱悦璇说:“希望继承父亲遗志,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本文图片均由武汉市公安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