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湖北日报全媒记者 王际凯 通讯员 包晓霁 陈凯 常梦星

“老曹，我马上到，你等着啊！”

4月28日，随州市随县厉山镇东方村卫生室，王文艮匆匆放下电话，背上医药箱，骑着电动自行车，冒雨赶到村民曹云定家。

咬住针剂包扯开封口，用腿夹住输液瓶、注射器吸取药液排尽空气……不一会儿，王文艮配好药，把输液瓶挂在房门上。

消毒、拍打手背、注射……整套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全凭左手完成。

在东方村，王文艮当了36年村医。这套动作，他做了29年。

从部队到地方，王文艮放弃到城里医院工作的机会，扎根家乡；因病失去右臂后，依然用一片赤诚，守护着乡亲们的健康。

近日，湖北日报全媒记者走近这位老兵，探寻他的坚守之路。

放弃留城返山村

“虽然有机会到县医院工作，但我更想用部队所学服务村里的乡亲。”

东方村位于鄂北岗地，随县厉山镇、高城镇和随州曾都区的交界之处。它由文昌、乾坤、新建三个自然村合并而来，丘陵地势变化大，当地人称“九里岗”，意思是走完这个村的主路要翻九道山梁。

东方村常住人口近2000人，60岁以上老人近800人。平时大家有个头疼脑热，都会选择去距离更近的村卫生室。

1964年，王文艮出生于原新建村一个普通农户家中。1982年，从小爱看革命战争影视剧的他报名参军，进入沈阳军区服役。在部队，他踏实肯干，成为连队卫生员，圆了“学一门技术、入党”的梦想。

1988年，王文艮退役后回到家乡。当过兵、还懂医术，一个留在县医院工作的机会摆到他面前。

“当时，一位在县医院工作的亲戚跟医院领导介绍了我的情况，想让我到县医院工作。”王文艮说，了解到新建村卫生所缺男医生，他最终决定回村里工作，“虽然有机会到县医院工作，但我更想用部队所学服务村里的乡亲。”

在村卫生所，常见、突发疾病处置，帮助病人转诊、公共卫生服务等成为王文艮的主要工作。由于卫生所经费有限，平时除了出诊，王文艮还照料着几亩地。白天看病、晚上下地，成为他日常的状态。

当时村里交通不便，很多乡亲出门看病不方便。为此，王文艮回村后买了一辆自行车，方便上门问诊。

王文艮在部队学过医，回村后，他又参加卫生学校进修，成为一名全科医生。

“治病如打仗，用药如用兵”，是王文艮一直秉承的行医风格。抗美援朝老兵刘祖发因脑梗偏瘫卧床，王文艮进行针灸和药物治疗，老人几个月后就能下地行走；雷桂英老人患有高血压、冠心病等多种疾病，每次去给老人看病，王文艮除了骑行几公里，还要翻过一座山，来回奔波从无怨言。

王文艮的自行车篓里，总会放着一些常用药，方便乡亲们取用。有时病人多了，他一天要骑行40多公里。“管住嘴，迈开腿，心情舒畅多喝水……”这些年，除了看病问诊，王文艮还把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等一些常见病预防方法编成顺口溜，教给乡亲们。

30多年来，王文艮出诊行程超过1万公里，骑坏了11辆自行车。

身残不改医者志

“老廖当时那句‘你随便扎，我信任你’，让我深深感受到乡亲们的信任与需要，重拾行医信心。”

王文艮现在使用的电动自行车，是2023年随县退役军人事务局为他配备的。

和普通电动自行车不同，这辆车的调速档被改装在左手柄。车子的喇叭按钮和转向键也都在左侧。“失去右臂后，做啥都只能靠左手了。”王文艮笑着说。

1995年3月，在一次出诊途中，王文艮骑着自行车不慎摔入田沟。当时右臂疼痛钻心，他的第一反应是：坏了，胳膊骨折了。他赶紧到医院检查，发现并未骨折。

可1个月后，王文艮感觉右臂疼痛加剧，于是又到随州和武汉的医院检查，被确诊为“成骨肉瘤”，需要截肢。

王文艮明白，截肢就意味着自己无法再像常人一样生活，更难以行医。

做完截肢手术后，王文艮情绪低落。只剩下一只左手，还怎么给乡亲们打针？王文艮质疑自己。那段时间，找他看病的村民少了很多。

1995年冬天，身患重症的村民廖呈顺，执意要儿子请王文艮扎针。廖呈顺对王文艮说：“王医生，你随便扎，我信任你！”

“老廖当时那句‘你随便扎，我信任你’，让我深深感受到乡亲们的信任与需要，重拾行医信心。”王文艮说。

从那以后，王文艮开始在自己身上练习扎针。一个多月后，他可以熟练地使用左手扎针。

王文艮又回到了村医岗位。慢慢地，他还学会了左手穿衣、吃饭、写字、骑车。如今，他的左手食指关节处，还残留着练习时扎进去的玻璃碎片。他的断肢处，每年总会疼三四次，每次持续一两天。“钻心地疼，像被千百根针扎一样。”他说，除了打针吃药，他平时都靠看手机、写字来转移注意力。

随叫随到的“120”

“只要乡亲们还需要，我的行医之路就没有终点。”

“王医生，感谢你一直照顾我们全家人。”4月28日，66岁的村民甘良俊送来一面写有“医者仁心”的锦旗。

此前，甘良俊的老伴和父亲突发疾病，都是王文艮及时上门诊治，帮忙转诊送医。

王文艮的手机中，存了1400多个电话号码，其中近1000个都是村民的。在乡亲们心中，他就是随叫随到的“120”。

随着基本医疗卫生制度建设深入推进，王文艮又多了一项工作，就是为村民建立健康档案。

近年来，他和同事一起为村民建起健康档案。档案资料在档案盒里，在电脑里，也在他心里。哪家老人有啥病，哪家孩子要打预防针，他一清二楚。

东方村党支部书记肖代容说，虽然现在进城看病方便了，但碰上急病，大家还是找王医生。

村民的信赖，让王文艮很有成就感。他还记得一位叫胡先常的病人对他说：“毛主席常说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你是完全彻底地为人民服务，不留尾巴。”

省劳动模范、湖北好人、“荆楚楷模”年度提名人物……近年来，王文艮获得诸多荣誉。2023年，他还加入随州市老兵宣讲团，进学校、社区、机关、军营等地讲述自己的故事，影响更多人。

今年即将年满60岁的王文艮说：“人生需要信仰。作为一名党员、一名退役老兵，只要乡亲们还需要，我的行医之路就没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