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汉超

去年隆冬时节，北风没有送来晶莹的雪花，却给我送来了女诗人范小雅的新诗集《人间寂静》（长江文艺出版社2023年12月版）。借着新年开头的几天暖阳，我坐在窗前捧读起来，竟一下子就沉浸在诗人为我们建构的一个寂静的诗意世界里。诗集分为四辑，优选了她近些年创作的130余首佳作。“更崇高的是前方天空——/霞光微露，玫瑰色、橙色、赭石色、蓝色……/组成着一层一层的云海/我的眼睛，迎着这喷薄、这壮丽、这辽阔……”，进入成熟的中年，诗人远离尘嚣，愿意活在一个充满诗意的世界里，愿意让人间的寂静提升自己内心的崇高感。

在寂静中加强亲近感。寂静是范小雅诗歌产生的环境，她总是在一片寂静之中体察万事万物，感受日月星辰，喜欢走进大自然，与花草虫鸟等万物对视，冥想并沉浸其中。在《倾听》中诗人喜欢在“黑夜来临”的寂静之中，“竖起耳朵/聆听周围的一切”，感受“星空的密语”：“我痴迷于/事物更深的内部/我能感觉到/在它们之中的友谊”。在凝视与聆听之中，诗人喜欢与万物亲近，投入真挚的情感，并结下某种深厚的“友谊”。在《雪》中，诗人被一场大雪感染，想描绘“这窗台上的，这叶子上的，这铺满了我眼睛的”雪，就“出门，做院子里第一个走在雪地的人”，并“留下第一行脚印/清晰的，坚定的，独一无二的”，还要让“心底最深处的柔软”随着“清凉的空气/荡漾开来”，对树说“早上好”，对你说“我喜欢你”。诗人的行为是独特的，更是率真的，在寂静中让目光与神思对接万物，由此生发出让人心动的亲近感。

在沉静中构建通透感。诗的通透感就是通过诗句传达给读者形成的一种澄明透亮的感官效应，好的诗歌常常给人一种通透感，不晦涩，不浑浊。范小雅热爱诗歌，在诗歌中修炼性情，在诗歌中救赎灵魂，人生呈现出沉静之态，就像湖水中的月亮，她的诗歌给人一种通透感。诗人在《落日之歌》里，“我看着它火焰燃尽，慢慢熄灭/天际，只挂着最后一丝金边”，在霞光的照耀下，“我驱车回城/——没有人知道，这个返回到俗世中的人/胸中装着，万千静寂”。诗人受到“金边”的浸染与启迪，回到喧嚣的尘世，也心无旁骛，归于静寂之中，一颗纯净的诗心传达出明亮的诗意。

在恬静中提升崇高感。崇高感是一种审美的情感体验，常指雄伟、壮观的事物带给人的摄人心魄的强大力量，这里是指诗人从常见的事物中挖掘的和谐、跌宕、独特的艺术魅力。范小雅生活安定，精神恬静，观物取象常怀喜悦、敬仰、赞美之情。一首《春风吹》情感温润，让“春风吹着高处的玉兰花，梅花，樱花/吹着低处的油菜花，豌豆花，荠菜花”之后，诗人情不自禁地说：“谁好意思/不打开自己呢”；当低处的湖水“为之动容/微微泛起波澜”的时候，诗人又看到“那么多敏感而多情的事物等待着/像等待一场爱情”。诗人将内心的喜悦融入生动的画面之中，给读者以审美的愉悦。

生活的重复、琐碎、无奈不断地消耗和磨损着人的激情与耐心，让人感官钝化、心灵麻木，而诗人范小雅常常能够在喧嚣中寻找寂静，在热闹中保持宁静，在浮躁中守住沉静，在焦虑中留住恬静，坚守一颗纯净的诗心，用诗歌救赎自我、烛照心灵。她说，“我写诗是为了向美致敬，向来自大自然，来自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惊喜、奇迹和感动致敬”；她精心守护着内心的天真与崇高，精妙地感受着万物的愉悦与安慰，精致地表达着“对活着的珍惜，对自我生命的尊重，对天地万物的敬畏”。她的诗歌意象单纯，纹理清晰，语言干净，意蕴丰饶。著名诗歌评论家张德明说，范小雅的诗“时常闪烁着女性的生命直觉和精神意识，但又不被小女人惯有的小情绪和小感觉所拘缚，而是能向宇宙人生的幽秘和深峻之处敞开”。从这本诗集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她良好的生命状态和优秀的诗歌品质，更有理由相信她能写出更多更好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