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日报全媒记者 刘汉泽 通讯员 梅建 张燃

“混沌之时出盘古，洪源之中出了世，说起盘古有根痕……”12月16日，一场《黑暗传》表演在神农架林区群艺馆进行。

67岁的刘国财、46岁的孙民强和35岁的马勇是这里的常客。老中青同台演出，昭示着这项古老的非遗项目在神农架正焕发出青春活力。

偶然发现的“史诗”

故事的开头从“偶然”开始。

1982年，神农架林区文化馆干部胡崇峻搜集民间歌谣时，在民间艺人张忠臣家里发现一本长达3000行的《黑暗传》手抄本。

手抄本以七字一句的民歌形式，叙述了史前至明代的相关事件，包括神话、传说、历史等。

胡崇峻阅读后，认为手抄本价值重大。随后，他辗转神农架各乡镇及周边的房县、保康、兴山等地，走访近200名民间歌师，又搜集到8种《黑暗传》文本，共计3万多行。

1983年，神农架林区文化馆编印《神农架民间歌谣集》，书中选载了胡崇峻、龚万文、吴承清3人搜集的神农架民歌数百首，其中包括《黑暗传》的部分内容。

1986年，湖北省民间文艺研究会编印了《汉族长篇创世纪史诗神农架〈黑暗传〉多种版本汇编》。该书引起了华中师范大学教授刘守华的高度关注。他认为，《黑暗传》叙述了许多中国古代神话，提供了中华民族历史演变的重要线索，堪称汉民族神话史诗。

此前，我国相继发现过少数民族的《格萨尔》《玛纳斯》《江格尔》等神话史诗，唯独汉民族没有发现神话史诗。西方学者黑格尔曾断言：中国汉民族没有自己的史诗。

中国神话学会会长袁珂在《中国文化报》发表了《喜读神农架〈黑暗传〉》。他认为，《黑暗传》打破了黑格尔“中国人没有自己的史诗”的断言。

随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文化报》以及本报先后报道“神农架发现汉民族创世史诗”的消息，引起海内外学术界的关注。

2007年，《黑暗传》被列入首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1年被纳入国家级非遗保护项目，定性为“神话历史叙事长诗”。

从深山走上舞台

“小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听大人唱《黑暗传》是最高兴的事……”国家级非遗项目《黑暗传》传承人陈切松说。他出生于神农架一个偏远小山村，家境贫寒，童年的唯一乐趣就是跟着老人们学唱《黑暗传》。

在神农架农村，年满60岁以上的人过世后，歌师打丧鼓就唱《黑暗传》。歌师演唱时，先从散歌入手，再从距今比较近的朝代唱起，一首一首地推进，然后是三皇五帝、再造人类、洪水滔天、黑暗混沌。

拜师学唱《黑暗传》时，陈切松只有11岁。他对《黑暗传》中的神话故事有着浓厚的兴趣，13岁时已经能独立唱出《黑暗传》。

成为《黑暗传》传承人后，陈切松致力于《黑暗传》的传承和传播。“近几年，我在网上直播唱《黑暗传》，目前已拥有数万名粉丝。”陈切松说。

从发现《黑暗传》伊始，神农架就有一班文化艺人不断地对它进行挖掘整理与研究。目前，神农架有《黑暗传》国家级及省级传承人各1人，区级（地市级）传承人4人。

艺人们把从前只在祭祀和悼亡时才唱的《黑暗传》改编成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的花锣鼓歌谣，便于日常传唱。

如今，神农架文联多次举办“打火炮 唱山歌”大赛，将《黑暗传》编排成文艺节目搬上舞台，并评选出“民歌王”进行传唱。

“一部《黑暗传》，传唱在民间……”神农架林区民协主席邓志义说，舞蹈、说唱、歌舞、器乐演奏等形式的《黑暗传》受到神农架人们的喜爱，逐渐传播开来。

希望赢得年轻人的喜爱

11月28日，《黑暗传》当代研究学术交流会暨《大系·神话/史诗/长诗》学术讨论会召开。中国民协“大系”编纂工作专家、省内外民间文化学者近百人齐聚神农架，多视角探讨《黑暗传》的学术问题，并为《黑暗传》的传承与发扬出谋划策。

专家认为，上世纪60年代以前，神农架不通公路，封闭的地理环境使神农架保存着原始的民间文化。神农架的民间文化古老性、原始性、丰富性的特点非常明显，所以《黑暗传》在神农架被发现是偶然也是必然。

据介绍，目前全国各地已收集到《黑暗传》版本80余个，其中，湖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收集到65个，神农架林区收集到30个。

“神农架是《黑暗传》的重要集散地和聚集地。”中国民协分党组书记、第十届驻会副主席、秘书长邱运华表示，神农架为发掘、保护、传承《黑暗传》作出了巨大贡献。

当日，《黑暗传》版本研究中心正式在神农架林区成立。神农架面向全球有奖征集《黑暗传》的史志史料，如手抄本、残缺章节、图片音像资料等。

“《黑暗传》一般用方言传唱，在农村认可度较高，但在城市传播率太低。”中国民协分党组成员、副秘书长王锦强说，《黑暗传》要从农村走向城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中国民协副主席郭崇林建议，可通过驻场演出的形式，将《黑暗传》带进城市、走入剧场。

“只有赢得年轻人的喜爱，《黑暗传》才会更有生命力。”邱运华认为，要充分利用数字技术成果，把《黑暗传》的传播和现代艺术结合起来，赢得更多年轻人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