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04日

苦竹青青都是情

□ 邓俊松

一转眼,离初见苦竹坪这个地方竟有了40余年。

1981年开学季,带着红渔坪公社小升初考试第一名的荣光,我被父亲陪送到了全公社唯一的一所初级中学,开始了和苦竹坪的一生情缘。当时并没有在学校内见到竹林,只听老师介绍说这个地方因苦竹而得名,希望每名新生都能学习苦竹的气节,做一名吃苦耐劳、勤奋上进的好学生。

那时从老家柳家坡到苦竹坪中学上学,近30里路程,主要靠步行。一来因为从县城到采花长茂司方向每天只有一趟班车,二来因为手头的零用钱实在是紧巴。所以,每到上学、放学的日子,你就会见到那些背着竹背篓,沿着弯弯拐拐的盘山公路结伴而行、步履匆匆的学生。

尽管那时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同龄人都这样背着几十斤重吃的、用的东西上学,虽然有些劳累,但并不觉得苦。有时候在路上和同学神聊胡侃,或者偶尔扒乘一段手扶拖拉机,枯燥的路程就变得生动起来。好几次走路回家,大人拿着穿着头发的缝衣针,帮我挑破脚上的血泡,说赶紧泡泡脚,好好睡一觉。果然第二天早上醒来,人就还原了。后来参加工作,巧遇农民企业家王坤芳,说起当年苦于走路而扒乘他驾驶的拖拉机的往事,引得他哈哈大笑。

学校旁边有一条长长的河流,那时的河水清澈见底,卵石光滑,河沙细软,成为我们学生时代的乐园。淘米、刮洋芋、洗衣服,甚至洗澡都在这条河里完成。当然,洗澡主要是在热天,选择深浅合适的潭水区域,由水性好的老师带着我们。打水仗、扎猛子,学生们趁着这个机会放松自我,欢快的笑声传到很远。

学校的主食为三餐苞谷面饭加合渣。每次放学回家,每个学生都得从家里带来一定数量的苞谷面,交总务部门称重记账并转换成饭票。菜只有一种,那就是由学生们上交的黄豆磨成的合渣,是一种豆浆加青菜类的叶片切丝混合煮成的流食。可能今天很多人视之为美味,但我们学生时代吃的合渣因为缺少油水而显得寡淡。还别看不上这道菜,那时我们八人或十人编为一席,每餐围在放置于操场上盛合渣的木盆周围,由老师指定的席长,一瓢一瓢地均分给大家。条件好点的家庭,会为孩子准备一些榨广椒拌肉丁的“小菜”,这样餐食就变得柔软可口一些。因湿度过大或放置时间较长,苞谷面会生绵虫,蒸出的饭里偶尔漂起一些绵虫吊吊,即使这样,简单处置后我们照吃不误。为了改善生活,有的学生从家里带上一些黄豆,找一处河边的细沙地,生出豆芽菜来佐饭。还有胆子大的,找一个河岸边的石旮旯,生一炉炭火煮上几坨腊肉,下课后邀约几个同学,就着“火锅”吃一大碗苞谷面饭,满口生香,从此人间再无美味。

1987年师范毕业后,我回到苦竹坪教书成为“公办教师”,记忆中的三件宝是泡台灯、煤油炉、炭火盆。那时供电水平低,“线像蜘蛛网、灯像南瓜花”,只能用泡台灯也叫煤油灯来保证照明。煤油炉用来做饭,煮米、炒菜全靠它,相当于今天的燃气灶,只是效率很低。烤火盆则用来生火取暖。每当夜晚来临,学生们四人一桌,就着一盏煤油灯开始上晚自习。没有课的时候,我就待在十几平方米的斗室里,在煤油灯下读书、备课,并自此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有时读书兴起,也投递一些小文章给报刊,一旦发表会兴奋好一阵子。

娱乐项目也有不少,像篮球、乒乓球或者打传统型花牌等。热闹点的是我们依托学校唯一的一架风琴,组织起一支小乐队,带着学生们学唱那个时代的流行歌曲《十五的月亮》《血染的风采》等。重要节日还组织师生联欢会,吸引不少周边群众前来围观。记得一次老师乐队为学生大合唱伴奏时,老师以严肃的表情摇动两个沙锤的样子,逗得一群年轻的农家嫂子乐弯了腰,引得现场人群一阵阵笑闹。

1996年前后,我们两口子先后来到县城教书。工作几经变动,环境不断变化,但魂牵梦萦的仍是那块和我的人生历程有着十年交集的苦竹之地,有些记忆已深深印在生命的年轮中。

2018年底我为陪伴女儿上学调到宜昌上班,结交了更多朋友,并遇见了很多同苦竹坪有渊源的人。当年的花样少年,如今都已人到中年。2021年我女儿参加高考,被北京大学录取。大家聚在一起要我介绍经验,我想了想说,除了孩子自身的天分外,更多的是要引导孩子养成一种吃苦耐劳、永不放弃的奋斗精神。

正是凭借这种吃苦进取的精神,一茬茬从苦竹坪走出来的老师、学生,在各自的领域成长进步。有的成为高校的博士生导师,有的将公司做成全国连锁店,有的做强涉农企业助力乡村振兴……无论身在何方,他们一定记得苦竹坪的那方山水,一定记得承载青春梦想的土墙黑瓦,一定记得那几棵年年绽蕾吐香的青绿橘树。

见证过青青苦竹风景的各位亲人,你们可还安好?我会一直怀着骄傲,注视你们,想念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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