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

□ 杨章池

百福司

有的神仙比赛着救人，造福

有的神仙忙于和稀泥

有的乡亲生在南剧中

用倒脱靴，大出场，九腔十八板

护送流年。

有的毕兹卡（注1）一脚踏三省

喝了酒就必须摔碗

有的梦话，被收进书本：

“犀牛潭，黄泥滩，提起鸡笼出四川”（注2）

一轮红日就要升起，被追赶的金鸡

耸身凝成一块巨石——

是的，太美，太危险，都会导致

停下来。

摆手舞

每一次顺拐，屈膝

都育出一株金丝楠

每一次扬手，回旋摆

都栽下一座吊脚楼

纺棉花，赶猴子，拖野鸡尾巴，砍火焰

“哐，咚咚！哐，咚咚！哐咚，乙哐咚，咚咚！”

大开，大阖

将巴风和土韵，一一兑现

“毕兹卡，列卡递！”（注3）

以舞为武，依次击溃了

殷兵，秦军和倭冠

以舞为魂，将肌肉

唤醒在盛装的节日里

一摆，甩开困厄，恐惧和担忧

一摆，揽住世世代代的友谊和爱

一摆一摆，凝塑着土家的骨骼与血脉

金丝楠

是500多年前的千足虫：

一筒巨木，在长满青苔的时光中

缓缓蠕动，出山；

那么多条汉子组成它的脚

趟过风雨泥泞，顶着烈日与寒霜

绵延深山的杀伐：

那么多赤膊的人，化身锃亮的斧

劈开木香

和眼前的生活

吸纳了酉水岸的捣衣声

和锣鼓中疾如旋风的摆手舞

才撑得起巍巍的皇宫与太庙。

你若不信，请接过

徐珊从嘉靖年间递来的《卯洞集》（注4）

注1：毕兹卡，土家人的自称。

注2：语出来凤民谣。

注3：土家语，意为：“土家人，好得很！”

注4：《卯洞集》·四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为明代辰州府同知徐珊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