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赋
“太阳啊一出呀笑哇呵呵呃/开口就唱幸呐福歌哇啊/天上的星星千呐万颗/村里喜事比星多哇(呀呵咿呵呀呵咿呵嘿)”—— 2023年11月15日晚,橘子洲头,湘江之畔,流光溢彩,鼓乐喧天,当这首脍炙人口的江汉平原民歌小调《幸福歌》欢乐唱响之时,舞台上载歌载舞,剧场内掌声雷动,参加第三届全国花鼓戏优秀剧目展演的新编现代大戏《米爹》演出获得圆满成功!
《米爹》由天门市花鼓戏剧院创排演出,以乡村振兴为时代背景,以田丰湾一村一隅脱贫攻坚奔小康所面临的困境阻力与矛盾化解为切入点,乡愁如丝如缕,亲情欲说还休,故土欲离不忍,心结纷乱纠缠,在人伦亲情的血脉牵绊与无粮不稳的千年喟叹中,试图探寻中华民族千年农耕文明在新时代的赓续发展之路,既雄心勃勃、立意高瞻,又扎根泥土、深接地气,浓酽的现实主义表现手法与绚烂的浪漫主义情怀交相辉映,呈现出强烈的艺术张力与感染力。江汉平原,田丰湾老支书米爹,忧心于村中青壮年劳力大多外出打工,耿耿于村中田地无人耕种,抛田撂荒,出于对土地的万般不舍,怀揣故土难离的深情眷恋,不惜以死相拼,终于唤回在城里开办公司的儿子,与有志于科学种田的大学生一道,带领村民科学种田,实现共同富裕,重现水乡勃勃生机。剧目叙事手法简单质朴,以《二十四节气》起承转合、分幕推进,唱词清新流畅,道白朗朗上口,核心唱段以荆州花鼓戏“四大主腔”中的“高腔”与“打锣腔”为主,《薅草歌》《双撇笋》《月望郎》《幸福歌》《小女婿》等极具地域特色的江汉平原民歌小调穿插其中,谷雨插秧、月下浣衣、夏夜纳凉、抢排渍水、置办年货、腌鱼晒肉、蛇咬蚊叮、犁耙水响、打工留守、家长里短、道听途说、打情骂俏、乡村爱情、直播带货……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构成了一幅江汉平原鱼米水乡多姿多彩的生动画卷。
“米爹”的饰演者夏雨昭早年嗓音高亢嘹亮,有韵味。随着年岁渐长与舞台艺术实践的日益丰富,雨昭近年来嗓音还挂出了苍劲与烟嗓味儿,颇有京剧谭祖“云遮月”的味道,深得恩师胡新中的真传,在本剧中成功刻画了“米爹”既倔强固执又充满心机、既执拗守望农耕传统又积极拥抱农业科技现代化,既有着浓重的“家长制”因袭传承又与寡居的田嫂暧昧纠缠、既享受说一不二的治家威权又尊重妇女推行村务公开民主管理,这个丰富立体、处于新旧转换时期的农村老大爷形象。
“死谏”是《米爹》一剧的矛盾总爆发点。当苦口婆心、好言相劝、好话说尽,盼望儿子能辞掉城里工作,返回故土,父子重操旧业,再次捍卫“种粮大户”的往日荣光不成,倔强的老汉心机用尽,装作被毒蛇咬伤,以死相搏。儿子闻听“噩耗”,在父亲的竹椅前失声恸哭,追悔莫及。哭活了老汉之后,儿子在惊愕之余,显得异常愤怒。米爹掏心掏肺,声泪俱下,一大段核心的“高腔”唱段,如泣如诉。对故土的挚爱,对土地无人耕种弃之不忍的徒唤奈何;对城市化浪潮下农村“空心化”,传统农耕文明日渐式微的怅然若失;对炊烟袅袅的田园乡愁渐行渐远、不可挽留的失落与苦闷,都在这叙事与抒情的轻揉重捣、快板与慢板的交替演进中推波助澜、层层递进,时而声色俱厉,时而舐犊情深,时而苦情悲催,时而语重心长,高昂激越的花鼓戏的经典旋律,直击心坎,让人热泪难禁。
1953年,由著名艺人沈山主演的《打莲湘》《绣荷包》,作为天门花鼓戏的代表剧目,首次参加了中南五省和全国民间艺术会演,花鼓戏以其特有的表演风格和浓郁的乡土气息首次登上首都大舞台,获得了与会代表与专家的高度评价,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从那时算起,到以《斩经堂》《站花墙》《秦雪梅》等为代表的一大批经典剧目的挖掘整理重放异彩和以《双撇笋》《拦花轿》《借牛》为代表的多个具有浓郁时代气息的新编现代戏的创排演出,及至1980年由珠江电影制片厂拍摄的天门花鼓戏彩色戏曲影片《花墙会》上映并迅速风靡全国,再到1987年该团创作的新编大戏《水乡情》应邀赴中南海演出,荆州花鼓戏的创演始终紧扣时代脉搏、与时俱进,影响力与知名度与日俱增。
荆州花鼓戏的根,是扎在江汉平原的广袤沃土之上的;荆州花鼓戏的魂,是融进滔滔汉水与蜿蜒东荆河水的。泥土是她最本真的底色,水乡是她娇美的容颜。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创编现代小戏《借牛》《拦花轿》的成功实践算起,到1987年《水乡情》名动京华,及至《向老三招婿》《九哥闹湖》《荷花洲头》《十二月等郎》《河西村的故事》折桂捧金,再到新时代以来以《米爹》为代表的水乡风情大戏的崭露头角、广受赞誉——实践一再证明,扎根本土,到人民中间去采撷创作的灵感,始终同党和人民同呼吸、共命运,深刻反映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心声,这是文艺创作走向成功的真经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