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能新

（一）

冬天，在南方可是不太受人欢迎的季节。那扯破嗓子的寒风和没有一点温情的冷雨，完全由着性子像进自家的后院和菜园门子，总是不打招呼说来就来，来了，就搞得惊天动地，让人措手不及。每逢这时，就是最宽容的人也会绷起脸骂上几句，让本来跟气候不大沾边的老天爷有些灰头土脸。

也有一种例外，它们格外青睐南方的冬天。当许多人缩脖垂手在冬衣里瑟瑟时，漫无边际的旷达天空，偶尔也会传来几声甚至阵阵或欢快或悠长的“哦，哦——”鸟鸣，那音质里满是母唤儿归的牵挂，那音色中洋溢着游子归家的喜悦，其情殷殷，其音袅袅，穿透有些枯零凋敝的气息，劈头盖面而来，把盘踞在人们心中的灰暗一扫而光。

我知道，那不是天鹅，就是大雁，是南方人心中的吉祥之鸟。尤其是天鹅，更是难得一睹芳姿。每逢它们经过，所有人都会伸长脖子望向天空，直到它们飞向远方，飞向远方。

从小到大，几乎每年也只能像大多数南方人一样，举首于浩渺的天空，遥遥地向天际寻觅那“惊鸿一瞥”，而从未近距离地欣赏。于是，当友人说起天鹅近在咫尺，数万只翔聚于雷池越冬，并邀请我们前往观赏时，心中的那份激动完全越过了我应有的矜持，显得一点也不淡定起来。

（二）

雷池，天鹅。天鹅，雷池。

此刻，这两个名词就在我脑海里深深地打下了烙印，并不断反复迭现。

那是一个湿漉漉的下午，粉状的雨雾滞留空中，似乎随手抓一把就可攒出水分。天虽沉闷，心却爽朗。黄冈龙感湖即为历史上的古“雷池”。数次亲近、探寻过这片龙形的神秘水域，似乎都没有这么激动。此刻，走进龙感湖农场的洋湖，所有人都放轻了脚步。远远望去，那一望无际的稻田中央，黑压压、白茫茫地聚满了水鸟，有眼尖的立刻叫了起来：“天鹅！”一群人像皮影戏中的人物，被那声音牵引了，齐刷刷地望向一个方向。同行的作家们“呼”的一下骚动起来，颇像“人来疯”的孩子，欢喜得到处乱窜。摄影家则一阵手忙脚乱，拿的拿架的架，“长枪短炮”一齐瞄准那片水域。

“怕是有上万只咧！”有人感叹！陪同我们的农场宣传部领导亦是难掩兴奋之情：“这一片大约有五六千只，不光天鹅，还有白鹳、黑鹳、大雁等国家一二级珍稀保护鸟类，我们农场像这样规模的有三四处，整个龙感湖越冬的候鸟超过十余万只！”

人群中再次响起惊叹声，且不由自主地向前涌去。在此投食的工作人员一再提醒：“莫高声，别太近，野生天鹅机警胆小，若惊飞，三五天不回！”大家心有不甘地停顿下来，伸直脖子，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群圣洁的鸟。还有觉得不过瘾的，便蹑手蹑脚、探头探脑，鬼子进村般朝前摸索。顷刻，随着一阵急促的“哦哦哦”声响起，那片水域开始了骚动，先是几只白色的天鹅扑扇着翅膀拍打水面，纤长的脖子向前伸展得笔直，短小的双腿在水中交替奋力划行，滑跃一段距离后便腾空而起。随后，便有一大批天鹅跟着在水面起舞，那跃跃欲飞的样子吓得想凑近细看的人们赶紧撤了回来。

(三)

天鹅秉性独特，高飞可达万米，可轻松飞越珠穆朗玛峰；尤其是它们的爱情观更是令人肃然起敬，一夫一妻，相伴终生，忠贞不渝，如果一只陨落，另一只会孤守一生！因此，天鹅亦有“圣洁之鸟”之称。

“良禽择木而栖！”天鹅选定聚栖地是非常讲究的！既要有良好的生态，又要具备和谐的人与自然共生环境。历史上龙感湖还是天然湖泊的时候，也曾是天鹅和一些珍稀鸟类的天堂，但随着围湖垦荒、环境改变，人鸟争食和农药化肥的使用，这些珍禽异鸟慢慢在此绝迹了。即使越冬之时，它们由北向南飞越雷池，也只是留下几声恓惶的啸叫。

近些年，随着“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贯彻落实，同时也是为了让这些圣洁的“精灵”重返龙感湖，黄冈市和龙感湖农场的决策者着眼长远，下大气力调整湖区产业结构，不断修复生态环境，使湖区不断接近回归自然。他们在湖区实行“人放天养”，在农田采用“虾稻共生”，一步一步将湖区打造成为“生态之区、鱼米之乡”。

“功夫不负有心人”，龙感湖又成了鸟类的天堂！

天鹅和一些珍稀鸟类止步于雷池，不再南飞，湖区人民是有巨大付出的，生态修复，数万只鸟食的投放，都是不小的投入。不过，珍稀鸟类的回归，也让龙感湖名声大噪！一时间，省内外的作家、摄影家和广大游客纷至沓来。龙感湖，成了珍稀鸟类的乐园和人们冬季观鸟拍鸟的首选地！

或许，是天鹅给湖区人民带来了好运吧，这块龙形水域终于高昂起了龙头，实现了跨越式发展。不仅是地地道道的“最美乡村”“旅游胜地”，其“优质生态农副产品”成为市场抢手货，销售渠道已经跨过亚洲铺向非洲、大洋洲以及世界各地，实实在在是“今非昔比”了！

“乱花渐欲迷人眼，草色遥看近却无。”

当我们连声感叹今日湖区天翻地覆的变化，并询问农场负责人有何感想时，他笑眯眯地说：“雷池，忠于职守；天鹅，忠于爱情；人民，忠于自然。”顿一顿，他又说，生活在此，与天鹅及诸多珍鸟为邻，实乃人生之乐也！终日与这些“圣洁之鸟”为伴，思想灵魂想不净化都难！

初听，似乎答非所问，但细细想来，颇有深意！是的，龙感湖农场人就是深得此三句话之精妙，才造就了今日“天鹅翔聚龙感湖”“人与自然共和谐”之生态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