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甘武进

“当纸张化为灰烬，是否就不可逆转？对于从事书画修复工作的我而言，答案显然不是，灰烬也能有再展新颜的一天。”在《书画修复六十年》（浙江大学出版社2023年6月出版）这本书中，作者张孝宅先生如是说。

张孝宅，书画修复师，中国美术学院客座教授。他以孜孜不倦的敬业精神，创用“蒸汽法”“热气渗透法”修复千百年前的出土经卷、经袱，使国宝文物焕发生机；又进一步研究燃烧成灰烬的多层纸质碳化物，使其显示出可辨认的文字和图案的创新性修复方法，为保护文物作出了很大贡献。

本书以纪录片镜头式的语言，娓娓道来张孝宅六十年书画修复经历的故事，虽朴实无华，但却是一位书画修复师在文物保护征途上的真实感受和动人事迹，其对修复工作的专注和执着将工匠精神诠释得淋漓尽致。

1961年，张孝宅于杭州艺术专科学校毕业之后，到杭州书画社等处学习和从事古书画修复工作。“经我修复的古书画一部分来自博物馆、美术馆等收藏机构，另一部分则来自私人藏家。”作者对修复收藏大家张庆重的镇宅之宝《云中君和大司命》记忆最深刻。此画是傅抱石一生中创作过5幅长约3米的巨幅画作之一，在美术史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被称为“一百年来最重要的中国画。”

这件作品的修复历时数月，主要难点在于洗霉。黑霉会破坏原有纸张纤维，在淋洗、去霉时须格外小心，坚持适度清洗的原则，以防止画心因清洗而受到二次伤害。修复该画的另一个难点，是补笔和全色。为此，作者在对画作背景进行一番调研后，才着手补笔工作。动手前反复试色，慎之又慎，直到调配出同一色。下笔时，也不能一笔到位，一遍填满，而是调淡颜色少量多次补全。经他修复，该画最终恢复原貌。2016年6月，在北京保利春季艺术品拍卖会上，这件作品最终以2.3亿元成交，刷新了傅抱石画作拍卖价格的历史纪录。

慢工做出细活来。蓝瑛的《雪山行旅图》是受“整绢托裱法”损害的实例：画心起空、破裂、脱落。为抢救《雪山行旅图》，作者为其定制了刮磨口细补法进行修复。先揭掉绢本画心背后的整幅托绢，让绢心画面厚薄统一，伸展度保持一致，以减少对画心的磨损。整个画心有破洞（大部分是蛀洞）共计1300多处，不分大小皆依次修复，每一处破洞都必须经过刮口、补洞、打磨、染托纸、全色、接笔这几道程序。如此，每一道程序都要重复1300多次，前后历经9个多月才全部修复完成。最后的修复达到了理想的效果，获得外界一致好评。

“修旧如旧”是古书画修复的基本原则之一，而在修复后能做到“天衣无缝”，则是一种至高的境界。作者接到一位藏家送来的宋佚名绢本《秋山驮车图》。“距今约千年的古画，破损在所难免，原裱者虽用旧绢补洞，可是补绢与画心绢的粗细、密度、厚薄并不相配……以致画心厚薄不一，加快了其断裂的速度。”作者为之重新匹配到更为合适的补绢，历时三个多月修复，使画面厚薄均匀一致，并在色泽、气息上保持着高古的宋人气息，最大限度保留了宋画的神韵，为历史研究提供了有力的物证。

张孝宅，古画背后的隐名者，他的精彩讲述，对相关从业人士极富借鉴意义，对读者而言也有启迪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