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湖北日报全媒记者 许旷 实习生 黄祎钒
茫茫冰川,奥秘无穷。
天朗气清的9月,是野外科考的最佳时期。中国科学院精密测量科学与技术创新研究院影像大地测量团队,再次前往青藏高原,逐冰而上,在平均海拔超过4500米的波密23K冰川开展科考。
“只有用脚步丈量祖国大地,在实践中掌握最新情况,才能准确找到研究的创新点和突破点,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9月8日,中国科学院精密测量科学与技术创新研究院研究员江利明对湖北日报全媒记者说。
青藏高原冰川上的这一“写”,就是12年。
服务国家所需 给青藏高原“摸家底”
近50年来,青藏高原是我国气候变暖最快的区域,其变暖速率,超过全球同期增温速率的2倍。
“冰川快速消融,给地形地貌、河流湖泊带来连锁反应,对居民生活和地方经济发展,都有直接影响。”江利明说。
江利明和团队的主要工作,是通过卫星测量和实地考察相结合,将每一条冰川的三维地形重建,测量其近几十年的冰量变化,并分析气候变化下,冰川消融所引起的水资源和灾害问题。
“两颗雷达卫星发射微波,再接收反射波,利用两幅雷达影像的时间差(相位),来测算卫星到冰川的距离信息,从而绘制出冰川地形和冰量变化,相当于给冰川做全身‘CT’。”江利明说。
团队通过技术攻关,实现两颗卫星同时成像过程中,减小冰川表面和大气变化的干扰,突破冰川地形测量“难测准、难测全、难测密、难测快”的共性瓶颈。这种测量方法,学术上称之为合成孔径雷达干涉测量(InSAR),目前研发成果已用于多个国家重大工程项目建设中。
正在建设的川藏铁路林芝到雅安段长达1000多公里,要经过几个较大的冰川聚集区。今年以来,团队已在川藏铁路沿线进行三次科考。9月中旬,江利明将再次前往青藏高原。
“我们进行冰川评估后,将资料提交铁路设计方,为川藏铁路选址、路线等提供数据支撑,明年还将在波密23K冰川建立综合监测站。”江利明说。
波密地处喜马拉雅山尽头处,占地面积约15000平方公里。分析历年数据可以看出,冰川、冻土退缩之时,湖泊却在慢慢“生长”。
“全球气候变暖,藏东南的冰川消融最快,波密县城附近已形成两个较大的冰川湖,成了悬在当地居民头上的两盆水。通过持续观测和数值模拟,为当地相关部门提供风险提示和疏堵建议。”江利明指着屏幕上的卫星图片说。
“青藏高原是亚洲水塔,冰川水是重大战略资源,我们要继续当好螺丝钉,服务国家所需,给青藏高原摸家底、查过程、解未来。”江利明说。
卫星视角有盲区 科研考察无止境
绘制青藏高原详细精准的冰川地貌图、分析亚洲高山区冰川数十年的变化过程、发现新的青藏高原冰川现象、为珠峰高程测量提供高精度冰川地形数据……
一路走来,江利明告诉团队,不能坐在家里分析卫星数据,实地考察永远是第一手资料。“卫星视角有盲区,只有到实地才能进行360度的测量。这既是对卫星观测的验证校准,也有利于加深对冰川现象的理解。”江利明说。
野外科考是高风险工作。2015年9月,江利明带领团队第一次上祁连山老虎沟12号冰川,遇到一场意外。
“老虎沟12号冰川末端海拔4500米,按常理,10月份封山,9月份顶多下小雪。结果团队上山没多久,便遇到暴风雪。大雪连下10天,大家被困在中科院观测站,当时距离冰川不过一公里。”江利明记忆犹新。
20多年的科研经历,让江利明切身体会到,科研人员勇攀科技高峰,离不开强大的国力支撑。
“过去出野外最怕失联,现在我们可以通过北斗系统,给后方发送短报文,这是救命的信号。”江利明说。
科学技术的突破,需要科研人员有坚强的意志。
雪停后,数百公斤重的设备,全部靠人背上去、抬上去。9月的冰川,上面是3至5米的冰,下面是一人多高的冰溶洞,看上去壮观,踩上去危险。
“人踩在冰上,最怕冰溶洞垮塌。知道危险也没办法,必须得上去。”江利明说。
“现场布设的角反射器,可以准确标注卫星观测点,但由于冰川流速太大,经常发现几小时后角反射器位置发生变化。现在可以借助无人机和北斗,实现同址观测,校正卫星轨道偏差,获得精准数据。”江利明说。
今年8月,我国成功发射世界首颗高轨合成孔径雷达卫星。“我们成为能发射干涉雷达卫星的少数国家之一,雷达卫星技术达到国际先进水平。”江利明言语间透露出自豪。
“我经常和学生说,做科研要‘顶天立地’,我们头顶的是卫星技术、科技创新,脚立的是祖国大地、国计民生,面向未来,要继续勇闯‘无人区’,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江利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