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评论
□ 邱华栋
诗集《待我山花插满头》,收录的是诗人铃子2023年到2024年间新写的诗。打开这本诗集,一股清新脱俗纯净自然之风扑面而来。在如今这熙熙攘攘的世间,人们迷茫,寻觅,希望寻找一束生命的光亮。而铃子的诗饱含对真善美的苦苦追寻,对大自然对人生的刻骨铭心的热爱,继而用她如冰如火,如光如剑,如泣如诉的深情之笔,将它赤裸裸地挥写无余。诗境那么真,那么善,那么美,诗心那么纯,那么净,那么百折柔肠。读来不禁让人怦然心惊,潸然泪下。
据我所知,铃子出生在河南滑县一个叫作梁村的黄河边小乡村,5岁时,就随父母到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哈密垦区,一直到19岁到武汉大学中文系读书。之后一直在武大出版社工作直至退休。
铃子的诗情是与她的生活经历密切相关的。黄河、天山、珞珈山,是她生命中的圣山圣水。它们给了她生命,给了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爱,给了她孤傲的魂奔腾的爱和浪漫的诗情。对铃子而言,黄河是她恩深似海的母亲,天山是她可望而不可得的恋人,而珞珈山,是她此生此世永不分离的爱人。
在此意义上,铃子与稍晚出生的我的足迹所涉有所重合。我的祖籍也是河南,也是新疆出生新疆长大的。我也是珞珈山上的一位学子。铃子诗中对黄河,对天山,对珞珈山的深深热爱,我也感同身受。特别是,玲子女士是我的师母,她的先生是我就读武汉大学本科时候的老师,当时分管中文系的学生工作,和我们几乎天天都打成一片。只是我们当时不知道铃子师母是一位很好的诗人和作家。
在哈密,童年的铃子与父母生活在天山脚下的兵团养鸡场,生活环境如诗如画。屋后是白雪皑皑的天山,清冽的渠水,高高的白杨林,香飘十里的沙枣林。左葡萄园,右苹果园,前有哈密瓜地。人烟稀少。童年少年铃子的任务,就是爬到高高的树杈上,看老鹰,狐狸,看蓝天白云。童年的环境自然成就了铃子的孩童般纯净、王子般孤傲的诗心。而后来,深沉又浪漫的珞珈山,更是为铃子的诗情画意奠定了深厚的文化底蕴。
铃子酷爱旅行,走到哪里,诗就写到哪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追寻诗与远方,追寻真善美,这些年她一直在路上。所以,有诗人称“她是这个时代的‘游吟诗人’,自我,自由,自在是她诗歌的标签和灵魂”。
铃子的诗题材大多是大自然的山山水水,以景寄情。诗境变幻奇诡,诗意表达更是多姿多彩。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用来形容铃子的诗一点不为过。
火热与冷峻,沉静与狂野,孤傲与温柔,喜悦与哀伤,在铃子的诗里穿梭交融,此起彼伏。
铃子的诗是那么的深情——
爱赛里木湖,爱到想沉入湖底;送别所爱,哪怕你用背影遣万仞青峰阻拦,“我”也没有回去;地月之恋,相爱相离,“每年3.8厘米”
“……风吹折我的凝望,/我的远方在此抛锚/直到/雨凝成霜雪/飘落我的发梢”。
诗中表达的爱,是那么热烈,那么深情,那么真纯而又柔肠百折。
铃子的诗那么浪漫——
在天山阿尤赛“挥鞭一喝,星月便落满山坡”,追逐天山李白的月亮:追过一个山坡又一个山坡,却追不到你一个回眸。
铃子的诗是那么生动有趣,充满了孩童般的纯真无邪——
“珞珈山车站太妖媚了/你看那赶路人鲜花沾满了身/车门爬上来的花/只刷一车的惊讶。”
写马路上屁颠屁颠横冲直撞的羊群,那么地妙趣横生,令人忍俊不禁。写少年追掏天鹅窝,却掏出一窝狐狸。写想阻止妈妈从梦里离去,就想借一根缝针,将黎明与星夜缝在一起,不让妈妈从夜与昼的缝隙离去。
铃子的诗想象奇诡,思域极广。过去未来,白昼暗夜,山峰海底,宇宙之外,思想的骏马任意奔腾。这应该是她之前从事科幻小说创作打下的基础了。
铃子曾说,我从来不是为了写诗而写诗,而是实在忍不住了才写诗的。我有太多太多的爱要表达,有太多的追问要提出,有太多的情绪和思考要释放。
所以於可训老师一直认为铃子是“性情中人”。“我喜欢性情中人”,於老师说。
诗人王新才在一篇诗评中,称铃子诗的纯净“心藏半池荷花”。有读者朋友,不仅自己读铃子的诗作,还推荐上初中、高中的孩子读,说读铃子的诗是一种精神享受,可以净化灵魂。
铃子对于人生,对于生命,对于生命中的爱与恨、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苦与乐等诸多问题,有自己独特的理解与感悟,而这些理解感悟,都悄然隐匿在她对世间自然之物的诗性表达中,不露痕迹。读她的诗,也需有颗敏感而善良的心,才能体悟到她诗句中的借物喻志或欲言又止。
我感觉,铃子的这本诗集,比较上一本《木槿花儿开》,无论在思想的深度和艺术的表现手法上,都更为纯熟自然,整体艺术水准上升到了一个新的维度。清纯如天山泉水,深情如大河奔腾,妩媚如珞珈狐仙,多趣如鹤楼幻影。她的诗里各色花香,诗里山高水长,诗里有人凝望,诗里九曲回肠。诗里刀光剑影,诗里满眼泪光……
很欣慰,在当今时代,能读到这样一本纯粹的诗集。铃子,不愧为当今时代一个真正的纯粹的诗人。她行走在大地之上,走在迎面扑来的微风中,也走在自己所创造出来的诗意的光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