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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华集》收藏记 2025年02月14日

□ 刘益善

自读书写作以来,就喜欢孙犁先生的书。我们新中国成立后出生的人,最早读的多是他那收入中学课本中的《荷花淀》。据先生回忆,这篇作品是他在延安窑洞的一盏油灯下,用自制的墨水和草纸写成的,发表在1945年春天《解放日报》的副刊上。这篇作品是孙犁先生的标志性作品,提起孙犁我们就想起《荷花淀》,提起《荷花淀》我们就记起孙犁。

我在乡下当回乡知识青年时,读过一本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荷花淀纪事》,这是一本孙犁先生的小说散文集,是我劳动之余最爱读的文学书籍之一。后来,我离开乡村到武汉上学,假期回家再找这些书时,一本都没有了。母亲说,是村里的那些喜欢读书的孩子借去了没有再还回来。丢失了这本书,我一直深以为遗。

因为喜欢孙犁的《荷花淀》,我就开始喜欢孙犁,到处找他的作品读,见了他的书就买,这个爱好一直保持到现在。而且,我多年给他创办的《天津日报》“文艺周刊”写稿,每发表一篇,就觉得与先生更亲近一步。

64开本、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和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的十本袖珍本孙犁的书,分别是《晚华集》《秀露集》《淡定集》《尺泽集》《远道集》《老荒集》《陋巷集》《无为集》《如云集》《曲终集》。这十本书,开始并没有冠以“耕堂劫后十种”之名,是一本一本单独出版的。1979年8月出版第一本《晚华集》时,我并不知道。那时我在位于武昌紫阳路的《长江文艺》做编辑,刚刚结婚,家安在爱人工作的学校华师二附中,每天上班要抢公共汽车,来回需两个多小时。工作和住的地方都没有新华书店,当时出版信息也不像如今这么快捷,我又忙于上下班和照顾怀孕的妻子,有一段时间就没有去新华书店。等到我知道《晚华集》出版,赶到新华书店时,这本书已经卖完了。不甘心,跑了武汉好几家新华书店,也都没买到。

我心里惦记着孙犁的这本书,一直在寻找。有一天,我终于得到了这本书,而且是从一个爱书人手上得到的,此事不能不记。

1980年冬天,我到湖北英山深入生活(那时编辑部规定每位编辑一年要深入生活半个月),住在英山县文化馆。当时,已经从农村回到县城的熊召政在文化馆任创作辅导员。熊召政在农村当知识青年时,给我们杂志写诗,马雅可夫斯基体的,洋洋洒洒,一泻千里,很显才气。因为他的创作,县里把他调到文化馆。我是熊召政几首诗的责任编辑,我到英山来,他很高兴。

那天,熊召政在县城买了几条小鲫鱼和几块豆腐,把我接到他家。他慈祥善良的母亲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为我们做了鲫鱼豆腐汤和其他菜。我和召政两人喝点小酒,谈读书谈写诗,好不快活。熊召政少年读书多,打下了坚实的人文基础,后来他写出获全国诗歌奖的诗歌《请举起森林一般的手,制止!》和获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张居正》,可谓厚积薄发。熊召政后来在湖北省文联主席的岗位上退休,现在还在写小说,做文化发展方面的事。

那天在熊召政家喝了酒,我就和他到他读书写作的小房间里喝茶聊天。我看了他书架上摆的书,就看到了孙犁先生的《晚华集》,如获至宝。我抽出这本梦寐已久的书,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召政见我对这本书感兴趣,就跟我谈起了孙犁先生。他也喜欢先生,我们又有了共同的话题。

临走,我对熊召政说,这本书我寻找了许久,在你这儿看到了,明天回武汉,我带回去看了后再还给你。召政很大方地说,这本你就拿去,不用还我了,我再到县城书店去买一本。我大喜过望,说,那就不客气了,我拿走了。

熊召政送我的这本《晚华集》扉页上写着“1980/10/26,英城书店,召政”。我在扉页上也写着“召政赠我。益善。八一年二月武昌”。我的题签是回到武汉后写下的。

四十四年过去了,《晚华集》和我后来买到的“耕堂劫后十种”的其他九种,还摆在我书房的常读书架上,不时拿出来读读。

书是有缘分的,某一本好书到了你的手上,那是你的福气。